最近钟杰实在很忙,刚刚忙完儿子在美国的毕业典礼,就迅速回国开始了对福建、湖南、北京等地白酒品酒师学员的特约授课。这位看上去“面相”年龄严重滞后于真实年龄,且很难与白酒专家产生联想的老男孩,却真实而刻骨地诉说着一个中国白酒的美丽本质,尽管他的讲述有些辛酸,有些苦涩:就是在你听与不听之间,他就在那里,即使从座无虚席到一个人的聆听,他依然热情饱满,斗志昂扬。在有人争议与有人喝彩之间,最终让争议越来越少、喝彩越来越多。正是这些变化让钟杰名声大振,直至摘得“白酒卫士”的头衔,在白酒行业齐步大转型的背景下,在央视暴光《不明不白的白酒》的风声之中,钟杰再度成为了记者追逐的目标。
实际上,就在4月15日晚间,央视《焦点访谈》报道《不明不白的白酒》之时,钟杰第一时间就发短信告之记者,彼时正值编辑部召开选题会,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顿时让会议转移了主题。或许这事已经时过境迁,记者所想表达的却是另外两个意思:一是,钟杰总是先记者半步得到最新的行业信息,这支中国白酒的“温度计”总会很敏感地标注着中国白酒的“温度”;二是,在与记者的交往中,中国白酒近年来频频传出的负面新闻,居然大多数都被他的“毒舌”所言中,令我骇然。
有一个不得不重提的旧事。早在今年春节上班的第二天,作客《糖酒快讯》网视频访谈节目的钟杰就抛出“明白论”:“当前白酒行业正处于价格向价值回归,品牌从渠道向消费者回归之期。要明明白白酿酒,酿明明白白的酒,明白喝酒,喝明白酒,让行业不再远离市场和消费者。让消费者真真切切地感受和传承几千年的白酒文化。”然而这话并没有引起行业重视,直至4月15日中央电视台的《不明不白的白酒》曝光之时,钟杰再也无法宁静。他在参加四川省当晚组织的突查四川区域白酒企业的路上手机几乎被“打爆”,电话那头的钟杰有些激动,言语里夹杂着浓厚的火药味:“央视的报道太不负责,在节目里说话的这些人能代表川酒吗?能代表川酒的历史吗?能代表川酒的技术吗?还有就是画面上闪现的企业招牌,放一张宜宾的招牌,放一张泸州的招牌是什么意思?放着的这几家酒厂你进去了没有?你收集的是什么证据?”钟杰变得气愤填膺,甚至听到他气呼呼的声息:“面对这些小规模的作坊酒厂,我现在已经变得无力说话,我想要说的是,接下来我将挥着国家酒检职能的‘刀’来狠狠地砍了,砍掉这些祸国殃民的无知者。”
事后,我戏言钟杰:“你真是毒舌,年初提及的‘明白论’不幸真中招了。在高端白酒一路下滑之际,该如何是好?”钟杰并没有就事论事,而是站在社会与消费趋势的背景下坦然道:“央视牵连出的系列问题只能说明十年高速发展的白酒行业有些妄自尊大,任何行业在高增长之际必须清醒,从去年开始,散酒门、年份原浆、塑化剂等一系列事件就是前兆。这不能说明我是先知先觉,而是出于一种职业的判断:一个行业总是存在着一好遮百丑,糊里糊涂的高增长,糊里糊涂的随意涨价,糊里糊涂赚快钱,这些成功的背后需要冷思考。因为消费者越来越聪明,我们只有还原一个更科学、更明白的白酒,学会减速与停止,即我们走得再远,千万别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出发。所以,明白就是扪心自问,就是问心无愧,白酒是时候调整了。”
这不由让记者想起了钟杰的许多旧事,追溯到塑化剂风波之前,记者一次与钟杰同行品鉴某企业的上市新品之时,除了对产品的香味成份提出怀疑之外,还接着追问了对方一句“检测过塑化剂没有”,这一问让自侍懂酒的对方哑口无言。实际上,这位老板已经在国内外均取得了该新品的相关“过硬”的质检报告,然而却百密一疏,压根儿就不知道“塑化剂”这个指标。实际上,这也是记者首次从专家口中了解到“塑化剂”这个词儿。
在追溯这个新产品香味成份形成的过程中,他开始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担心,因为这类香味太奇怪了,这是他从业二十多年来的首遇“难题”,即他在怀疑原料供应等上游存在问题。当晚,钟杰难以入睡,他坦言自己长期这样,一个问题总是让他难以释怀。第二天我俩匆匆回到成都,就在记者期待他破解迷题的时间里,去年的11月19日,酒鬼酒被媒体曝出塑化剂含量超标高达260%,可能会损害男性生殖能力,促使女性性早熟以及对免疫系统和消化系统造成伤害。
骇人听闻,钟杰再也抑止不住内心的焦虑,他在第一时间赶往北京参加紧急召开的质检会议前夕向记者宣泄道:“行业媒体要立马站出来申张正义,还原事实。”彼时,钟杰的电话再次被打爆,他在他的微博与微信里开始行动起来,向他的“圈子”不断地传出新的消息。紧接着,《新食品》手机报几乎每天一期进行专题报道,这些报道均被钟杰大量转发,虽然记者所做的工作极其有限,但因为有更多的像钟杰的行业人士在第一时间展开了行动,最终引发了泸州老窖、五粮液、茅台等企业的积极应对,才让这场风波终成历史。然而,钟杰一惯预见性的思维却深深地烙在了记者心上,他提出的食品安全应该从车间向田间转移的关注视角,现在已经在整个行业开始开展起来。
恰如钟杰在接受采访时的表态一样,现在的白酒仍有许多问题需要正视,年份酒、原浆酒、还有固液法白酒的标注等,他一想便忐忑不安。正如巴菲特所言:“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我一定要保持恐惧。”钟杰的预言不怕有“毒”,而是怕我们失去了恐惧。因此,钟杰的“忠言逆耳”善莫大焉。
或许在今天看来,钟杰的言行与大众标准的“专家”大相径庭,曾经被贴上“野心”标签的钟杰,同时很容易让人误认为“狂人”的他,其出位的表现背后哪来的勇气与底气呢?在他自己看来,完全是出于一种对行业本能的热爱与渴望,并且这种热爱与渴望一直铺陈着他这24年的守道与创造。
24年,昔日成都西郊的温江县已经跃升为今天的温江区了,而在24年前的秋天,钟杰却拜别了一代名师四川大学教授胡永松,从堂皇的城里(成都主城区)追逐到名不见经传的四川省食品发酵研究院,然而这个常人看不起眼的研究院,却是“中国白酒技术的黄埔军校”。
“那个时候的知识分子相对比较保守,再加上研究的是传统行业,无形当中带有‘师徒’的意味,你要成为我的徒弟,第一要‘贴’我,我才会教你。那时候的师父对学生相对来说是很吝啬的,并不开放。”钟杰在回忆那个年代时仍然感叹,“但是我不一样,没有完全遵从传统的师徒这样教条式的裙带论,因为他太明白了,很多搞技术的人都被行业带进去了,而不是他去影响这个行业。而天生独立个性的钟杰正是后者。
“那时我20出头,刚进入社会看到一些社会习气气得不行,于是常常跑到成都的寺庙,青羊宫、文殊院去与和尚聊天。另外小时候我看世界名著特别多,无论国内国外,我们在军工企业有独立的图书室,很多老书,托尔斯泰、呼啸山庄……我骨子里面受西方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有傲骨。所以,我现在的性格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并不是现在才形成的。”钟杰对自己如是评价。由于成绩优异,钟杰一步入社会就登了上讲台,为全国各地前来学术酿酒技术的人员讲学。除了讲学之外,不安分的钟杰还给自己定下一个原则,浪费什么都不能浪费自己的时光。好在,“80代”白酒研究风起云涌,当时他接到了三个白酒的研究项目:负责泸州曲酒的微生物研究,参与沱牌酒窖泥和运用项目,仙潭酒的从生产窖泥、做酒、调酒的系统工程。老实说,钟杰学的是生物系,于是他就用微生物的观点研究发酵。通过努力最终泸州曲酒获得了四川省科技进步二等奖,仙潭获得了国家银质奖,沱牌也拿到了九五重点成果优秀奖和推广奖。然而,这一切的获得,当然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可谓:“过早忘记了青春,埋头见少了太阳”。对他而言,最直观、深刻的印象就是对面食的排斥,因为在泸州做科研时,每天早上都吃面,所以现在的钟杰已经被面“腻了胃”。
度过了六年的讲学与项目研究之后,1992年的商业春风吹动了钟杰的心湖。“四川省有个科研院所机构改革,改革的结果是直接把你当成企业对待。以前的铁饭碗变形了,我只有接招,1996年,我已将其打造成了二级法人公司,即以单位的名义,成立了四川省名优酒研究公司,这时开始大量地做市场推广工作,我带领一个共20多人的团队,走南闯北,包括后来的拯救皖酒项目等。”此时的钟杰眼神里流动着晶莹的光,因为在这十年之中,他抵制了很多诱惑,忍受了纯粹技术化的寂寞,只练内功、再内功,赚得十年“清平乐”。
从一个纯粹的技术行家,到一个市场化的推广专家,钟杰的华丽转型可谓功到自然成。“其实,我对品酒一直觉得神秘,喜欢酒流淌在舌尖的美妙感受。”钟杰聊起从讲学、工艺到项目,再到品酒的历程时,惬意地摇晃了下面前的酒杯。
实际上,早在1997年四川省举办的白酒品评考试中,仅仅靠先前的兴趣与习以为常的品酒积淀,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参加考试就顺利通过了,这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了他日后的事业方向。2003年,国家质监总局在川成立了国家酒检中心,而钟杰作为技术带头人来到了这里,由此开始了真正意义的成都式生活。同时,他的工作内容由原来很单纯的白酒科研、成果推广、人才培训延伸到质量管控、监督等领域,由一个基于静态的技术工作,转变为主观的执法者,甚至标准参与和制定者。
刚刚来到国家酒类质检中心时,钟杰做的第一单生意就是对某酒厂进行结合评价,从报告的起草到最后认证几乎是他一人完成。这样连续做了30多家酒厂,钟杰越发对白酒的整体性、系统性形成了独立的构建。“我的思维方式的转变和单位的转变有很大关系。我现在所有的技术思路,都来源于我从一个科研院所来到一个体系化管理的质检机构的变化。一个单纯的科研院所做的是就事论事,只强调自己的板块,但是后来需要整体和体系化的思考方式。我想,我的这些历程是很多人不具备的,所以说谈品评很多人是缺课的。”钟杰的盖棺定论显得超级自信,有点不怕得罪他人的口气。
如果说发现中国白酒真正的内在价值之美是钟杰最大的底气,那么试图市场化、民间化的推广的原因,一是源于大量进口葡萄酒在国内的品鉴会运动;二是激起了他作为白酒新一代技术带头人不服输的秉性。于是,他开始通过对酒鬼酒、国台酒、地道云南、西凤酒的酒体设计服务进行了系统化的改造与品评推广。此时,他才顿悟,原来中国白酒在生产与消费者之间缺个公正的“中间人”,这个角色就是白酒品鉴师。于是,他开始将培训推广的目标从酒厂转移向全国众多的质检机构,随后又转向白酒经销商。2010年,首届中国白酒经销商品酒师培训正式开课,没想到报名者爆满。在中国市场上有太多像记者这样痴迷于白酒之美却又苦于找不到欣赏方法的人。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热爱与痴迷,记者与全国众多的经销商在2012年共同参加了第三届全国白酒品酒师培训。同时,钟杰还将主导并参与起草的中国白酒金三角地理保护案正式上报了国家质检总局,这一年,钟杰在白酒品鉴推广领域,可谓名利双收了。
其实,记者对于钟杰从最初的见面,到相识再到认可,其间颇费周折。因为他的确另类,不能以普世标准去衡量他的专业。他是挑剔的,总是不信任权威;他是判逆的,但总会一针见血痛陈弊病;他是单纯的,单纯的如他所言:“几十年未改变初衷”。正是这样的特立独行,不仅让很多人对他产生争议与误解,也让记者与他的相识之途走得艰辛而漫长。
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性格不好,特别是每逢听闻行业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儿之时,说到激动处会满脸涨红,有点唬得人不敢大声回话。在塑化剂风波中,一些人乱跑出来发“杂音”,被他瞅住了,他立即腾身而起,以爱惜自己生命的方式维护着白酒。当国际食品包装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董金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能达到多少年不确定,因为年头都在调整中,加不同的塑化剂效果不一样。但是确实能增加酒挂杯的效果,也就是粘稠度。而且塑化剂本身不容易挥发,它在产品里保留的时间相对比较长,能够锁住酒里的香味……”这一次,钟杰发飙了,歇斯底里地在他的微博上质问道:“请董专家拿出以上说法的证据……”
看来,钟杰是个打抱不平的老男人,内心还有点愤世嫉俗,并且每每遇到对白酒的“误解声音”之时,他几乎失控,非得争个“鱼死网破”,弄个清白出来。正是他这样的刚正不阿的秉性,才使得他与白酒专家沈怡方、曾祖训、胡永松等七人获得了“白酒卫士”的美誉。显然,在老专家的眼里钟杰还略显青涩,但他骨子里已经与白酒流淌在了一起,不可分离。
当记者俏皮地冠之以“白酒卫士”之时,他笑道:“不要叫我卫士,与更多的老专家相比,我最多是个义士罢了。”无论是卫士还是义士,他曾经因为一家酒企的新产品质量存疑而拒赴上市发布会的事件还是让记者心存崇敬,尽管对方的产品已经前有专家提笔盛赞,但却过不了钟杰这一关。好一个钟杰,让介绍者最终难堪收场。
言及此,钟杰只是傻傻地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轻松地笑过,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站在消费者与生产厂家之间敢于“耍大刀”,这就是他喜欢的“中间人”角色,也是他在面对这“黄金十年”野蛮增长却没有成长的白酒行业门槛前最无愧的姿态。所以,他才敢说:“这十年是白酒营销与技术严重分野的十年。”所以,他现在厌倦与所谓的营销咨询大师同台演讲,因为在他心里唯有好产品才是最好的竞争力。
今年成都春季糖酒会上,在地道云南的新品上市会上,钟杰与沈怡方等两代技术专家共聚一席,沈老当即对钟杰的白酒品鉴推广给予了高度评价。同时在此次糖酒会,首届全国白酒品酒师俱乐部年会在许燎源现代设计艺术博物馆隆重召开,来自全国质检机构、白酒厂商及产业链相关爱好者再次“酒相逢”,立志于把中国白酒的品鉴运动市场化、民间化的钟杰面对人潮有些激动,因为没想到四年来的工作终于换来了武林大会一样的江湖风尚。
一杯看上去透明的白酒,只要经过了钟杰的浅尝试饮就立刻变得诗情画意,其中的多样性、复杂性、整体性乃至常常挂在嘴边的神秘性,都是他认为品鉴无“极”的持续探究的动力。在他看来,中国白酒已经从短缺时代步入了实现自我价值需求的分众消费期,尤其如何破译神秘性逐步还给消费者一个明白的白酒,这是他仍在追寻的方向。第二,传统工艺生产的固态法白酒是中国白酒的精髓,这才是代表中国白酒成为世界六大蒸馏酒的核心价值,这个是必须要继承的,与其衍生出来的液态法配酒和固态法配酒再结合现代生产工艺和技术的成品酒身份证在哪?他认为这是对中国白酒的一个有益补充,因为他在想把固态法之外的成品酒从白酒中踢开直接更名为“配置酒”。第三,原来是酒越浓、酒度越高越好,而现在是酒相对越淡、越绵、越顺越好,价值观不同了,如何让经销商明白卖酒,如何让他们感知所卖白酒的价格与价值是否相符,进而再深度传递到消费者,这仍是一场持久战。所以,钟杰原来说“懂酒”,现在他要说“明白”了。
钟杰没有随波逐流被“行业带进去”,因为他认为大多专家“带进去”之后大多是只问利益少问是非了。亦或成为了传统的继承式的“师徒”宿命论,他要的不仅是继承,更需要的是创造,他所创造的“中间人”已经将制造与消费产生了互动与渗透。还记得在第三届全国白酒品酒师毕业典礼时豪迈的誓言:“为好酒找个懂酒的人,为懂酒的人找款好酒。”钟杰不是孤立的,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正在丰腴着当今中国白酒最脆弱的神经,制造着一场全民舌尖上的美酒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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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阿喃